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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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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鋒

中秋宴上,明面上的氛圍看似言笑晏晏,背地裏不知道有什麽暗潮在不斷增生。

歌舞快結束時,有一名舞女款款向前。邊上有名官員起身拱手道:“陛下,臣在西域遇一舞女,能作那傳說中已經絕了跡的驚鴻舞,特帶舞女入宮,供陛下一觀。”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名老太監,正是大慶第一太監——成卓,此時也坐在宴席上,沖小皇帝一笑。

他年紀已經有個六七十歲了,眼睛一笑幾乎都要看不見了,面上褶子疊在一塊兒,顯得更加老態。

小皇帝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,官員擺了擺手,樂師忙不疊開始奏樂。

在鼓點樂聲中,舞女臉上戴著面紗,面容精巧,輕妙起舞,腰肢柔韌,動作與樂聲相融。周圍其他官員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,反而是小皇帝有些心不在焉——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,雖然嘴上說不在乎自己的生死,在知道現場有刺客,難免有些在意。

最令小皇帝在意的,自然還是場中央的舞女。

回想到那個人在自己手心寫下刺客二字時,看著自己的眼神,似乎在詢問,知道有刺客的話,他會去麽?

小皇帝自然會來。

他一生要強,正因如此,他七八歲時與大他十歲的哥哥在冰天雪地中赤身,比較誰更耐寒。最後二人竟然足足撐了有半日,等到宮人發現的時候,兩個人身子都冰涼冰涼。最後在小皇帝撒潑打滾式的“據理力爭”下,才獲得了精神上的勝利。

與此相似事還有許多,這也就導致了他如今脆弱的身子骨,而這樣的身體又反而使他練就了要強的性子,不許人說他體虛,約莫也是一種詭異的循環。

這樣想著,小皇帝強撐著自己的精神,盯著正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女。

鼓聲陣陣,她從腰間抽出了軟劍,在廳中央舞起劍來。

劍光颯颯,不想一把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軟劍,在她手中宛如神兵利器一般,驚起周圍官員一陣驚呼。

就在此時,舞女劍尖一轉,直沖小皇帝面門而來!

小皇帝自有準備,他早先在坐手臂上纏了自己那金鑲邊的鞭子,正是因為怕自己的動作引人懷疑,這才在中秋宴中只吃些方便拿取的水果。既然知道中秋宴上有刺客,他也不可能毫無準備,就入狼口。

然而舞女的劍,在眾人的驚呼聲中,越過小皇帝額角——刺入他身後那名宮女的胸膛。那名宮女握著手中藏的一把小銀刀,銀刀正要抵到小皇帝的脖頸間,眼中還帶著滿滿的不可思議,緩慢倒下。

汗水從小皇帝額頭立時淌下:怎麽會這樣,在他手心寫字,警告他中秋宴上有刺客的人、才是真正的刺客?!她為什麽能肯定、自己一定會來?而這名舞女又到底是誰,竟然能將一把軟劍刺入生人血肉,如此精煉的劍法,不可能是個尋常舞女!

小皇帝緩緩擡頭,深深看了坐在他身旁的太後一眼。

太後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,眼下甚至不敢與小皇帝對眼,只好大手一揮道:“來人,拿下這刺客!”

在外守宴的官兵聽到了裏面的動靜,頓時沖了進來,將那名舞女團團圍住。

然而太後話音未落,跟著官兵們沖進來的,還有一群烏鴉似的黑衣人。

這下更是超出太後的預料,在她的預想中,黑衣人的到來,應該要再晚一些。她身旁的宮女大喊:“快來人護駕!保護太後!!”

黑衣人與官兵戰成一團,場面一時十分混亂,在這亂局中,竟讓小皇帝落得孤身一人,有一名黑衣人見狀,暗自沖了上來。正面和那名黑衣人對上眼,小皇帝立時遍體生寒,竟動彈不得,腳下像是生根了一般,只知道怔怔地站在原地,和他對視。

正在此時,一把軟劍攔住了黑衣人手上的刀。

方才那些黑衣人進來的時候,帶入的那一陣狂風,卷走了舞女的面紗——她衣袂偏飛,身形有些瘦削,叫人以為她會被那狂風吹得站不住腳。她的眼前竟然還有幾圈白紗,正是白守溪。

小皇帝一時更害怕了,唯一一個在保護他的人,竟然是個瞎子!黑衣人使勁往回抽刀,可那軟劍卻像是有生命一般,死死纏住了他。

白守溪一腳踏在黑衣人胸口,那看上去輕飄飄的一腳,竟然讓那人立時向後飛去,撞在幾個混戰的人身上。

小皇帝聲音都有些變調,他一把捉住白守溪的手:“帶我走!!”這個時候他也無暇顧及白守溪是瞎子的事實了,只要能護著他,管她是人是鬼,是聾是瞎。

白守溪淡淡道:“留在這裏,有我們的人。”

小皇帝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什麽?”

白守溪並沒有重覆自己的回答,只用那把軟劍,阻擋了一個個想要上來傷害小皇帝的人。

這就是他們的計劃,陸與澤先一步與那老臣傳訊,在中秋宴上守衛的官兵中增派人手。只是,她皺了皺眉,他們計劃中的人數,並沒有這麽多。難道這場中秋宴中,暗中保護小皇帝的人,不止他們?

太後被官兵護在中間,瞳孔不住收縮——怎麽會這樣,她安排的官兵,數量應該比黑衣人要稍少一些,根本沒有這麽多!這些人到底是從哪來的?在這樣密度的護衛隊下,太後安排的人根本無法傷到小皇帝。

不多時,黑衣人就被官兵盡數控制住了。

小皇帝此時才敢松開白守溪的手,幾步沖上前,扯掉黑衣人口中的布:“說,是誰指使你們的?!”

而那黑衣人並不說話,只有一道血,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。

“他要咬舌自盡!”

身後有官員大聲提醒道,站在一旁的官兵連忙掐住黑衣人的嘴,然而於事無補,官兵手剛掐開黑衣人的嘴,小皇帝眼前就有一樣東西掉了下來。

是他的舌頭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”小皇帝不住嘶吼著,他聲音早已喑啞,此時更加駭人,“到底是誰要害我?母後,我真的不想做皇帝,讓我做這皇帝,不如讓我死!!”

太後在小皇帝沖上去時也跟了上來,對上小皇帝那雙布滿血色的眼睛,她的聲音也不住有些顫抖:“皇兒,你說什麽呢......”

小皇帝神色詭異:“母後,你要殺我,你殺了兄長們還不夠,你要殺我......”

太後呵道:“你胡說什麽?!”

老太監成卓步履蹣跚上前,蒼老的聲音在這個時候,不知為何叫小皇帝有幾分心安:“果然是你,太後娘娘。”

太後冷哼一聲:“皇帝不過是受到了驚嚇,又被歹人蠱惑罷了。”

成卓搖了搖頭,嘆了聲氣:“你還是,執迷不悟。”他看上去老神在在的樣子,使小皇帝逐漸平靜了下來,道:“母後,方才那個叫我來中秋宴,在我手心寫字的人,是不是你安排的?”

太後表情受傷道:“皇兒,你怎麽會這樣想母後?”

小皇帝喃喃道:“我也不想的,母後,可是......事到如今,我不得不這麽想。”

太後怒道:“與其懷疑我,不如懷疑那個老太監!他是什麽身份,還敢對我指手畫腳?皇兒,你我榮辱與共,我怎麽會傷你,用你的心去想一想!!”

成卓嘆了口氣:“老臣早已知曉你的計劃,這才增派人手,保護皇帝。王皇後,你想要的太多,到頭來,什麽也得不到。”

成卓在宮中多年,前任皇帝在的時候,他就已經是朝中第一太監了,而太後,正是那個時候的王皇後。

太後面色扭曲,她保養極好的臉被她的表情擠出了不少皺紋:“你知道什麽,哀家做這些,都是為了覆興王室!你不過仗著先皇庇護,還敢插手朝堂,誰給你的膽子!如今宦官弄政,將朝堂作弄得一團糟,我這都是為了皇帝,為了王室,為了大慶!!”

成卓搖了搖頭:“先皇是個明事理的人,他知道自己的兒子裏沒有真正能成事的,這才在臨死前交代我,務必守護大慶。”他一面說著,一面向小皇帝伸出了手。小皇帝猶豫了片刻,想要握住他那枯槁的手,卻被白守溪攔住了。成卓瞇起眼睛,看著眼前這個不認識的人,心裏隱隱有不安。

太後冷笑道:“好啊,好啊,你說的好聽。那你來說說,你安排這些人、是為了什麽?”

她話音剛落,周圍草叢中再次出來一批官兵,押送著另一群身著黑衣的人,鵪鶉似的圍成一團。

成卓瞳孔微顫,這都是他安排在暗處的人!

小皇帝臉色很差,就算是他,這時候也知道了什麽,心中不免有些憤怒,然而怒意太盛,怒極反笑起來:“好啊,都很好......一個個都想我死......你們都想我死......那為什麽,要把我推到這個位置上來,為什麽??”

他幾乎是崩潰地看著太後:“母後,在你眼裏,我到底是什麽?我是你奪權的工具、機關算盡的謀略,為什麽獨獨不是你的兒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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